橘叶青

高考去了 六月见

墨白【烟雨寒】不若当年


(四十一)   陪


暗风吹雨入寒窗,清风孤声数点,雨重凄凉。


白浅倚在窗边,看着细雨阑珊,夏雨明明爽朗,可她却说不上来的烦闷。


折颜说到墨渊问起自己的事,他说他什么也没说,说与不说,叫我自己把握。


师父他……



罢了。


白浅自打回到昆仑虚后,常常午夜由着噩梦惊醒,一到这心神不定的时刻,总要跑到墨渊房外看上一看,每每就那样远远望上一眼,心中都会踏实许多。


若还是七万年前,自己大可变成小狐狸,从窗口跳进去,在墨渊身旁一趴,大睡特睡。


记得当年刚来昆仑虚时,每月总有些时日是用来想家的,自己那屋子也实在空荡,连个能说话的物件都没有,那时担心自己对着常用来饮酒的瓶子诉说衷肠会走火入魔,又羞于同一众师兄表露,只好寻个折中的法子,变作原身,在想说说话的时候溜到墨渊房内。


只记得当年每次深夜溜进去时,墨渊都是睡熟的,自己也不好意思搅了他老人家的清梦,只好趴在墨渊床榻一角,蜷缩着小声说话,就当墨渊听到了。


可不知是自己梦游还是如何,每次醒时总会看到墨渊的被半掩在自己身上,而那床的主人早已不知所踪。


这样的日子断断续续能有一千年,后来白浅懒得半夜爬窗,只每次墨渊教习阵法且留了许多课业,叫白浅不得不耗费太多精力写写画画后,都会变回原身,或许是墨渊看到窗边桌上兵书阵法图中印着的小狐狸爪印,便每日睡前都会将窗户紧闭。


那门总是虚掩着,像是诱着自己钻到那暖和和的被窝去,就着墨渊的仙气大睡特睡。


可如今……


白浅连着几夜隔着甬道偷看墨渊的房屋,门虽习惯性的虚掩,可自己再没有走进去的胆识了。


吱嘎——


那是白浅被噩梦惊醒的第六日,正当她倚在甬道上的长椅上,准备就着清风徐徐睡上一觉时,墨渊日日虚掩的门,开了。


师徒二人四目相对,白浅说不出是窘迫多些还是轻松多些,只是看着墨渊熟悉的身影,模糊一团的五官,一时间分不清那人情绪。


“十七,过来。”


白浅看着墨渊朝她招手,自己也好像被一根线拽了起来,一点点朝着墨渊收紧,随着一步步靠近,墨渊的面容也渐渐清晰。


“怎么不进来?”


白浅垂下头去,不敢直视墨渊的眼睛


“已是深夜,十七不敢打扰师父……”


墨渊同七万年前那样将白浅牵入房中,随手将房门半关,留些月光进来,映在二人身前,久久不去。


“记得你刚来时日日往我这跑,倒没那么在乎打扰与否,你这小狐狸,过了七万年倒是转了性了。”


墨渊抬手,在白浅脸上轻轻抚了抚


“若睡不着,就来寻师父,你我之间,不算打扰。”


白浅抬头看了看墨渊,此时虽靠的更近些,却仍无法将眼前人情绪看个真切,只好点头应下。


“原来师父知道……我还以为……”


白浅随墨渊一路坐下,墨渊闻言抬眸,半带戏谑的应下白浅这话


“除了你,昆仑虚就再没有哪个敢半夜三更溜进我房中,再加上阵法图上那几爪子……”


墨渊说着说着,脸上竟现出几丝笑意。


“师父当时可知道我是女儿身了?”


白浅听四哥和折颜商量好一般,都说墨渊从头至尾都没将自己当做男狐狸看,心中自是有些不信,终于得到机会,是一定要确认一二的。


“从你踏入昆仑虚大殿的那一刻,我便知道你是狐帝白止的幺女。”


“那师父为何还收我为徒啊,昆仑虚不是有规矩,不收女弟子吗?”


白浅自打进来,整个人就已经从不久前的噩梦中抽离出来,整个人被墨渊房中熟悉的气息包裹着,不由得放松许多,不知不觉竟现了原身。


完了,自己说的可是狐狸语,吱吱咕咕的,师父要是听不懂可怎么办。


可正当白浅要便会人身时,墨渊就已经先一步将她抱在怀中,揉了揉白浅那毛茸茸的小脑袋,眼中说不出的柔和。


“你以为我是为了什么?”


墨渊只一下下轻轻摸着,整齐而温和,叫白浅忽的多了几丝困意。


还没等白浅想好怎么回答,就觉得自己不受控制的要闭上眼睛,喉咙里呼噜噜的响。


“一定是因为折颜,被他缠上的人,都不会好过……”


墨渊看着睡梦中嚷着要谢谢师父当年为她挡天雷那事,可那小狐狸眼睛颤颤巍巍,挣扎几次都没能睁开。


这孩子,竟还要谢谢自己,你我之间,何须言谢?


墨渊心中计较,若是早些天就将她带进来就好了,说当了上神,可还是同以往一般贪睡。


墨渊只觉得这小狐狸同当年一般轻巧,也没太注意,只顾着将那狐狸放在软榻上,摆弄摆弄爪子,拿手转了转尾巴,把玩好半天。


直到白浅将爪子挥过来,喊了声


“凤九,别闹。”才叫墨渊上身直了又直。


墨渊觉得手上痒痒的,不由得打了一个激灵,抚摸小狐狸的手也缩了回来。


我刚才在做什么?


啧,越发不成体统了。


只是墨渊沉浸在小狐狸回到自己身边的喜悦之中,忘记了若这狐狸七万年来真的勤修苦练,修为在重量上一定有所体现,可如今白浅比起当年,只轻不重。


不知墨渊什么时候才能想起。


白浅肯定希望他千万别现在想起。


第二天白浅醒来时,恍惚间好像又回到了当年,每次在师父这里睡着,自然醒时少,被大师兄抓着耳朵拎起来晃醒多。


每次大师兄都会语重心长的来上一句


“若再睡,便将你炖汤了。”


白浅也不知道狐狸能不能炖汤,可大师兄的厨艺总归比自己好些,他说要炖自己,想来这狐狸汤也是个上得了台面的好菜,只是太过残忍了些,只盼望着青丘子民万万别成了别家的盘中餐。


今日起时,也是被叫醒的,只是同当年大师兄比起温和太多,白浅刚一睁眼便看到墨渊坐在自己身前,一只手搭在自己头上,轻轻拍了两下自己半竖起来的小耳朵。


“本想叫你多睡些,只是子阑说大殿有位贵客来寻你,耽搁太久,便不好了。”


只有墨渊清楚,如今已经耽搁不少时间了,他见眼前的小狐狸在床上打了几个滚,又拿着背在自己手上用力蹭了蹭。


“师父,你带我去吧,我现在实在没法清醒,就算变回人形也总是狼狈的……”


墨渊见状只好将白浅一把抱起,将她的小爪子搭在手肘上,快步走向大殿。


可等到白浅看清来人时,也不顾什么醒不醒睡不睡,墨渊抱着累不累,只一下子便从墨渊怀里窜到殿外去,变回人形将一身行头好生打理一番。


远处折颜眼尖,看到白浅如此行为便知道是见到了不想见的人。


“大早上便听墨渊说你在他那里赖床不起,怎么,这日子是越活越回旋了啊。”


白浅瞪了那老凤凰一眼,愤愤道


“这几日根本睡不着,若再不寻处好地方睡上一觉,怕是再过几日我都要成为四海八荒头一个因不得睡眠而身归混沌的女上神了。”


折颜看了看殿中喧闹,想来也没人听到她这一番胡话


“得了,快进去吧,你那相好的还等着你呢。”


相好的?好个屁!


白浅自知应对不过这油嘴滑舌的花凤凰,只好在记忆中挑挑拣拣,学着墨渊端起上神的架子,缓步走入大殿。


白浅看到一众师兄围着的密不透风的圈中跑出一个半人高的绿影,朝自己晃了过来,被那身影吓一跳的不止白浅,还有回头寻找小狐狸的墨渊。


“娘亲!”


只见那小团子向前跑了几步,只一下便扑到白浅身上,声音软软的不停喊娘亲。


折颜看到墨渊的眉尾抽了抽,知道这是白浅当年说过在天宫留下的债务,只是心中感慨,墨渊啊墨渊,你也有今天。


白浅想往后退一步,可那团子见状像是要哭出声来,自己也只好应下这声将一众师兄惊掉下巴的称呼。


“娘亲,那日娘亲说同父君有话要说,只说完便来寻阿离,可阿离等了大半个月,仍是没等到娘亲来,阿离想娘亲了,正好父君也回到宫中,说要带阿离来看望娘亲,阿离便来了,不知娘亲可有想阿离?”


白浅眼中含笑却也不应答,只拍了拍阿离的头,将阿离转向墨渊方向


“快来见过墨渊上神。”


阿离也不问,大抵是知道昆仑虚是墨渊的地盘,于是便同墨渊行了个上神礼,奶声奶气的说了句


“阿离叩见墨渊上神。”


墨渊将声音压到不能再低,背在身后的手仅折颜可见的颤抖着。


“起来吧。”


“谢上神。”


墨渊起初听这孩子叫白浅娘亲,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可见到这边白浅并不反驳,似是将这称呼默认下来,心中好似被搓圆了按扁了又揉在一起团了团,难受的很。


“娘亲还没回答阿离,有没有想阿离……阿离此番同父君一道来拜见上神。”


团子这话还没落地,墨渊便见到自家徒弟身后走出一玄衣身影


“夜华见过墨渊上神。”


折颜看着墨渊身后抖成筛子的手,等墨渊应下这句,便走上前拍了拍墨渊的肩


“这就是你这好徒弟的未婚夫婿。”


折颜又看了看夜华,心想那么多道天雷一股脑的劈在他身上,可如今看来却好似毫发无伤,不愧是父神的儿子,自己最小的弟弟啊。


“这位呢,不仅是上神墨渊,也是你的胞兄,你同我们一般,都是父神的儿子,只是你因一场大战,元神便沉睡了,后来因为机缘巧合,才成了太子夜华。”


夜华眸中闪烁,一时间有些适应不过来身份,只听到身前团子小声朝白浅问到


“父君是娘亲师父的弟弟?那我该如何称呼墨渊上神?是大伯还是太师父?这辈分好像差了很多……”


白浅不等夜华应答,便脱口而出一声


“自然是大伯。”


夜华闻言一愣,刚有所缓和的神情却又暗了下去。


墨渊似乎也没想到白浅会如此说,被折颜按住的手也没方才那般激动了。


一旁子阑凑过来在白浅身后打趣


“哎呀,真是没想到,还没成亲,孩子都这么大了,十七啊,你可真是叫我刮目相看,只是连孩子都有了,怎么那日还是支支吾吾……呜呜呜呜疼!十七你干什么啊……”


子阑被白浅狠狠踩了一脚,又挨了几记眼刀,怕白浅再踩过来,只好闭上嘴后退了好些步。


后面叠风一众也将刚要说出的什么捷足先登、最早有子嗣、同大师兄打趣的话收到肚子里。


大家都看得出,白浅现下十分尴尬。


“那日后就叫大伯,娘亲说什么就是什么……只是娘亲何时随我们回天宫啊,阿离有些想娘亲了。”


夜华看着白浅不知所措,便上前将团子抱起,同他说娘亲还有些时要忙,总会回到天宫云云,这才将团子的泪挡了回去。


白浅不想抬头看那二人目光如何炽热,只是朝墨渊身后攒了攒。


“夜华,你且随我来。”


墨渊上前一步挡住夜华投向白浅的视线,要他跟自己过到后院,如何讲述往事暂且不提,只见夜华将那团子哄好,思忖半天仍旧没能越过墨渊将团子递给白浅,只好将阿离交予天宫中人,要他们将阿离带回去。


白浅看着墨渊的背影,这才松口气来,只是等殿中只剩下看热闹的折颜和一众师兄时,白浅才敢将那上神的架子卸下,长舒一口气。


“怎么回事啊小十七,那孩子究竟是不是你的?”


“我看那太子殿下看向你的眼神都要滴出水来,可你就那般躲在师父身后,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你那未婚夫婿留。”


“那小娃娃挺可爱的,十七,你怎么都不回去看看自家孩子?就整日留在昆仑虚?”


“十七,你知道如今你像什么吗,就是话本子里的薄情公子,在外风流惹下一身情债,如今原配找上门来,你却不敢应对。”


师兄们你一言我一语说的愈发没谱,白浅也没法一一解释,只跺了跺脚,朝墨渊走过的路径跟了上去。


“师父,夜华呢?”


“事务繁忙,回天宫去了,怎么?十七找他有事?”


墨渊刚缓好的手又有些颤抖的趋势。


“呼……什么?没有没有,我是就是来看看师父,真的。”


墨渊向前几步靠近白浅


“真的吗?那天孙唤你娘亲,夜华对你也一片真心,你也不必顾忌我,左右他是你的未婚夫……”


今日若不是夜华找上门来,十七要什么时候才会告诉自己这孩子的存在?若自己没看错,十七看向自己那胞弟的眼神中好像带些躲闪,还有几丝厌恶,可是那夜华待她不好?


若不是那孩子眉眼间同十七一般无二,自己也不会信了那几句娘亲。


白浅听完整句后,只觉得除了第一句贴些铺陈,那阿离的的确确是自己历劫时欠下的债,可后面那句一片真心……


就算他有,看在自己眼睛的份上,我也不敢要了。


“师父,那孩子不是我的。”


墨渊一双略微暗淡垂下的眼睛在听到孩子不是白浅的瞬间恢复了往日的光泽


“那孩子也不是夜华宫里那位侧妃的,他的娘本来是个凡人,可几经辗转进入天宫生下团子后便跳了诛仙台,碰巧那凡人同徒弟有些相像,那孩子便将我认成那已经灰飞烟灭的母亲,那团子还小,我不想叫他伤心,才没在众师兄面前解释的……”


眼见白浅头埋得越来越低,都快搭在自己胸前,墨渊终于缓缓开口


“可我那胞弟对你,不像是虚情假意……”


白浅心中郁闷更甚,正因如此,退婚之路才道阻且长啊。


白浅同墨渊解释清楚后,也不再分辨夜华究竟是真情实感,还是虚情假意,她只觉得自己有气无力,便朝墨渊行了个不大规整的礼,转身回到自己房间,倒头大睡起来。


就说我没睡醒吧,以后睡时总该将门反锁起来,还要弄一个只有自己能解开的锁,什么子阑夜华折颜阿离,就算墨渊也别想将自己从睡梦中唤起。


白浅那背影带了许多落寞,墨渊看在心里,可知道白浅不愿说的事,就算自己问了也没用,只好走出大殿,继续当个吉祥物,迎接陆陆续续的宾客。


既然不愿说,便算了吧。


我会等到你想说的那天。


只是最后一句墨渊没说出来


“只要你想说,师父就一直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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